東京研究機構Recof稱,2018年前三季度,日本公司斥資420億美元在美國達成了177宗並購交易,這使得它們有望超越在1990年前九個月創下的178筆交易的紀錄。

由於中美之間在今年日益復雜的關系和困難的交易局面,日本,這個過去數年在美國市場一直被中國企業壓制的大买家,再次躍升成爲了美國公司最大的买主——如同美債一般。  

 

對於中國企業受到的制約,包括但不限於升溫的言論摩擦以及美國新設定的CFIUS(國外資本投資美國企業技術的委員會)阻撓,普遍認爲它“專門用來限制中國投資”。  

日本的咨詢顧問和銀行人士以及法律人士紛紛建議日本企業發動收購熱潮。根據總部位於東京的研究機構Recof的數據,自1月1日以來,日本企業已在美國達成177筆交易,總支出達4.7萬億日元(合420億美元),有望打破1990年頭9個月創下的178筆交易的紀錄。  

過去由於中國企業的存在,每次日本企業參與的競標通常會敗下陣來——中國競標者的出價常常高過合理價格30%以上,特別是在被國家明令禁止之前的一段時間,這令其他競爭者非常“難堪”,通常沒有企業會如此瘋狂,除非錢的所有權並不明晰,又或者有轉移資產的傾向。  

日本企業的出手主要集中在高科技領域——包括芯片、化學材料、電信等等。日本知名材料供應商旭化成(Asahi Kasei)同意以11億美元的價格收購美國公司Sage Automotive Interiors。美國芯片制造商Integrated Device Technology也被日本財團盯上。  但日本的好日子可能也會面臨終結,CIFUS可能會對瘋狂买买买的日本財團加以注視,一旦出現技術外流以及產業跟隨轉移的情況,特朗普不會心慈手軟。

日本並購爲什么重要?

關注日本並購情況,除了能夠策略性地了解這個並購市場上最大的競爭對手以外,還可以回顧歷史——畢竟日本开啓海外並購已有約40年的歷史,經驗與教訓遠遠勝過國內。  

從源頭追溯,本輪日本企業的大局擴張並購,一個重要的支撐力量是日本商業銀行的貸款。在日本政府報告中,來自企業的資本支出正在不斷上升——由於商業投資增加,導致日本第二季度的經濟增長得以上調。由於衆所周知的老齡化原因,日本勞動力不斷萎縮,對於自動化、IT系統和人工智能,各行各業的公司都在不斷加碼。  

由於國內超級低的利潤率和負利率境況,自2007年以來,日本銀行的借貸額足足增長了一倍多。國際清算銀行BIS在2016年底測算,日本銀行的美元資產達到了驚人的3.5萬億美元。由於過度擴張的美元負債,導致日本銀行有大量的美元借貸需求需要釋放——這正好與想在海外大肆收購的企業“一拍即合”。大量的美元現金和存款被變成了“可能”帶有泡沫估值的美元資產,同時暗含着極低的利率——大量的美元資產在美國加息之前來到日本,在美元升息至高點時將會收割走日本銀行的生命。一旦它們客戶手中的美元資產不可以很快變現的話,這會帶來大麻煩,甚至不亞於十年前的金融危機。  

因此,對於海外企業的收購不再是單純的“技術推動”或者是“境外資產轉移”——對於日本來說,尤其是銀行負債表的風險正在不斷放大,更多的資本支出理論上應該推動經濟增長,但目前在日本的前景還在經受考驗與質疑。主要原因是日本的內需市場內卷得太嚴重了——強如iPhone,也是在席卷全球數年後才得以打开日本市場。

另一個重要的买家是軟銀。它的大量資本金來自於海外金主,這使得它整體的架構和負債表更加健康與長期。最近3年多,軟銀一直是全球最大和最積極的买家之一,無論是在美國、中國、歐洲、日本,四處可見它出手並購的身影。

並購的理性與非理性 

日本企業的海外並購,用官方的話語解釋“是因爲國內市場的成熟”。其實是廣場協議後,暴漲的資產價格導致的日本全社會20年通縮一直在影響,政府爲了提振物價一直在瘋狂釋放貨幣,以期從通貨膨脹中走出。但是國內技術創新不足、人口生育率低下、移民政策的封閉,使得國內資金大量闲置,海外並購成爲了這部分闲置資金的最好出口。 

從日本的統計來看,2016年整體獲得的貿易盈余爲4萬億日元(大約400億美元),但是通過直接投資獲得的盈余爲7.4萬億日元(約爲730億美元),幾乎是貿易的兩倍。  在並購領域,如果是兼並熟悉的主營領域的企業,往往效果很好;如果是爲了榮譽、名聲、聲望等需求驅動的並購,大多以失敗告終。從這點來看,中國企業的海外並購大體相似,路徑比較雷同。  

日本在上一個時代錯誤的收購比比皆是——三井收購洛克菲勒中心、索尼收購哥倫比亞廣播及影視公司、松下收購環球唱片公司等等,這讓人想起海航、萬達等國企走出去的並購,這些案例最終證實了融合的可能性極低。  

日本在過去30年積累了龐大的失敗經驗,以至於最近的收購變得更趨合理。相反之下,中國成功的並購案例爲數不多。吉利全資收購沃爾沃或許值得稱道——無論是從自身市值及銷量的增加,還是沃爾沃的再次IPO,亦或是得到來自於瑞典的造車技術,堪稱三贏。但除此以外,尤其是在高科技領域,國內真正得以成功兼並的案例並不多。  

迅速拿到盈利點,佔領新的市場份額,提升技術實力和儲備,是海外並購重要的一個特點。相比較中國企業,日本企業手中的現金保有量——在2016年底約爲377萬億日元(約3.5萬億美元),已經开始在過去一年半之間發揮作用。如果中美之間的關系沒有得到緩和,中歐之間的技術轉讓沒有得到恢復,那么盡管高科技的轉移依然會保持向東遷徙的大方向,但或許日本將承接更多國內想要得到的技術。或許唯有當日本銀行的資產負債表發生“惡化”問題後,國內才有可能進行二次接盤。不過這也僅僅是美好的猜想,也許美國資本和歐洲資本還會再度將資產承接回國,阻撓中國的技術升級的美夢。